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賣乖
時嘉穗把紙巾丟進垃圾簍，在洗手臺照了下鏡子，清洗幹凈指尖，用指腹在眼瞼壓了壓。
緩了會兒，她轉身往劃出的女廁進去，再出來時，聽見外面有兩道男聲。
“······那個陳遲，什麽來頭啊？”出聲的是逼酒的那人。
回答的是宋青帶來的人，他輕嗤了聲：“他啊，就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小混混，聽說以前念書還行，就是三天兩頭魔怔了似的，天天跟人幹架鬥狠。”
“難怪這麽囂張，就這樣的人，還能跟宋青他們玩到一塊兒去？”
“會舔唄，誰不知道啊，宋青就吃這套。”
時嘉穗停在階梯角，聽著他們又說了會兒別的，她眉頭擰成了結，直到外頭的人離開她才走出來。
小混混，打架，鬥狠。
時嘉穗完全無法將這些詞匯與她認識的陳遲相聯系。
同一個中學出來的學生，如果陳遲真的是他們口中說的那樣，她不可能什麽都沒有聽說過，至少應該聽到些風聲的。
如果方才站在外面的其他人，時嘉穗或許還會上去旁敲側擊的追問幾句。可逼酒那人，顯然不是個善茬，還對人戴有有色眼鏡，她不可能這麽冒失地上去探口風。
時嘉穗停在洗手臺前，擰開水龍頭沖洗指尖，不斷將自己得到的碎片化消息拼湊到一塊兒，得到的答案卻還是朦朧空幻。
她第一次真正生出了好奇心理，好奇陳遲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。
時嘉穗動作一頓，眼角餘光瞥見門口走進來的人，她抽了張擦手紙，低著頭慢吞吞地擦手。
男人走進來，擰開水，在龍頭下一點點沖洗手上的奶油。
就在時嘉穗把手紙丟進垃圾簍時，他叫停了時嘉穗，嗓音低沈磁醇地說：“一會兒再去吧，他們在拍蛋糕。”
聞言，時嘉穗楞怔片秒，溫吞地嗯了聲。
她沒帶手機出來，站停在原地，眼睛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。
時嘉穗狹著眼尾，目光向上，掠掃過側臉。
額前劉海長了點，發根低垂在眼睫根部，恰好遮住那雙蠱人心弦又淡漠的眸子。
他手肘微屈，隨意把小臂擱在水下，任由水流把黏糊的冰淇淋狀食物帶走，肌肉線條凸起，搓洗的動作略顯散漫。
正當男人關水時，時嘉穗不自然地挪開了眼。
她忍不住的去想，他給自己套上了層殼，那殼下藏著的究竟是什麽呢？
“剛才不好意思啊。”
“剛才謝謝你啊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“······”
時嘉穗一臉窘相，瞬間覺得自己不應該開口的。
倏然，她聽見一道從喉間滾落出的輕笑，不輕不重的音節，偏偏又抓人心肺。
“走吧。”陳遲擦幹小臂，眸底笑意淺淺。
他今天行為實在有點反常，時嘉穗忍不住擡頭看了眼，想要一探究竟。
陳遲雙手揣兜，腦袋低垂著，視線不偏移地與她向上的眉眼對視上，臉頰兩側透著淡淡的紅暈，眼色帶著微醺的朦朧。
他身上沾著斑駁白點，自然幹凈的T恤變得皺巴巴，估摸著是方才鬧過的結果。
難怪了，是酒精的作用。
時嘉穗避開了與他觸及的視線，目光垂直向下，又往外轉移的側開，十分不得勁兒的撇了下長發，無論怎樣就是不再和陳遲對視。
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房內，一夥人已經鬧完了，KTV房景象不堪入目。
頂著一臉白跳出來，露出兩顆漆黑的眼，“嘿！”
時嘉穗嚇一跳，死活沒能認出人來，直到對方開口喊她姐，她才認出眼前的白鬼是時忱。
驚詫過後，時嘉穗非常誠懇地誇他：“······真好看。”
“你要不要來一個，我分你點。”時忱齜牙咧嘴的張牙舞爪。
時嘉穗：“不要！”
“行吧，”時忱語氣失望地說，“我去洗個臉，你等我會兒。”
他說完就開門出去了，時嘉穗坐在沙發上等了會兒，時忱再折返回來，他們和宋青打了個招呼，便提前立場。
剛出別墅大門不遠，陳遲後腳跟了上來，三人並行往外走。
“咦，”時忱扯著衣襟在鼻尖嗅了下，分外嫌棄，“一股奶味兒。”
時嘉穗把包肩帶縮了點，反手又把手機塞進去，“多好，返老還童。”
“返個······頭，”時忱徒然改口，悶悶地說，“再返，這不是毀了我一個正值曼妙青春的少年嘛？難道讓我悲劇的人生再次重演嗎？這讓科學實驗室發現，要抓我去做人體實驗了怎麽整，唉，真是讓人憂心。”
時嘉穗無言：“·······”
陳遲一副早已適應了時忱跳脫思維的樣子，聽著他不切實際的言論，倒也還能接受。
“放心吧，這樣的好事輪不到你。”時嘉穗瞥了眼陳遲，瞧他見怪不怪的模樣，只是唇角上翹了些。
“怎麽就輪不上了，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正暗中盯視著我呢。”時忱說：“畢竟，像我這樣的花樣美少年已經不多了，大南塘第一盛世美顏就在你面前，誰看見不想藏起來，追我的人不說繞地球一周，就是半周也有了吧，嘖嘖，我這該死的，無處安放的魅力啊。”
他越說越沒譜，時嘉穗聽得眼皮子直跳，深覺丟臉的她腳下步伐加快了些。
閑散三人還沒走出小區，時嘉穗電話響起，來電人正是宋青。
時嘉穗接通電話，向兩人做了個手勢，她聽著電話中宋青的賠禮道歉，為自己攔不住劉鈺的所作所為，為無法接受接送兩人表歉意。
“今天我姐的事，謝謝你啊。”時忱笑著對陳遲說。
陳遲眼簾輕掀，視線在旁掃了眼，雲淡風輕地：“應該的。”
“她很怕黑？”陳遲語氣不變，好似簡單又隨意的一句閑聊，沒有其他意思夾雜在其中。
“嗯······”時忱張了張口，長嘆了口氣，“一兩句話說不清，反正她不能在黑暗封閉的地方呆著，會出問題。”
陳遲：“那就長話短說。”
時忱看了眼通話中的時嘉穗，壓低了嗓音說：“小時候，我們全家出門，以為她跟著我舅，我舅以為她跟著我媽，誰也沒問，就這麽把她落在家裏關了好幾天。”
聞言，陳遲眉頭一皺：“然後呢？”
“後來又碰上停電大雷大雨，座機還打不了電話，把她嚇得夠嗆，聽我老媽說回去她人都昏了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陳遲唇瓣輕動，餘光瞥見時嘉穗掛斷電話走近，制止了說話的時忱。
待時嘉穗走過去，他嘴角抿成直線，神色凝重喑啞。
姐弟兩人要回家，陳遲要回學校，三人並不同路。
但，不順路的三人還是乘坐上了同一的士，中途的士在大學城停了次車。
第二天，時嘉穗拖拖拉拉到十一點起床。
她洗漱完吃了中飯，在臨出門前，程女士責令放假回家的時忱送她去上班。
時忱開著林肯把人送到停車場，又扭頭問時嘉穗說：“你今晚還回去嗎？”
“怎麽了？”他問的沒頭沒尾，時嘉穗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。
“你今晚要回去，給我打個電話，我來接你啊。”
“唔······”時嘉穗松開安全帶，拎著開門說，“再看吧。”
上到商場辦公室，時嘉穗便感覺到了一陣說不出的陰涼，氣壓下降了不止一個度。
當她覺得還很莫名時，營運經理恰巧推開了小辦公室的門，站在門口一臉陰沈地表情：“時嘉穗，你來一下。”
時嘉穗：“？”
她目光奇怪地在辦公室內掃了一圈，沒有找到一個能和她對視上的，各個都是一副閃躲避之不及的樣子。
昔日氛圍輕松的辦公室氣氛，瞬間跌至到了谷底。
對面工位上跟她關系親近點的雲茜休假，時嘉穗不知道該去問詢誰，是發生了什麽問題。
時嘉穗遲疑兩秒，心裏沒有底的走進了營運經理辦公室：“經理。”
“把門關上。”
時嘉穗聽話的把門關上，轉身又站在辦公桌前。
“坐吧。”營運經理指了下椅子。
時嘉穗敏銳的覺察到氣息的不對，她正襟危坐。
“你實習完，沒有轉正的想法吧？”
問題來的突然，單刀直入沒有半點委婉。
時嘉穗的第一想法竟然是——這不是他的說話風格。
她坐正了身體，態度端正，回答地模棱兩可：“暫時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。”
“沒有考慮過嗎？”營運經理語氣不是很好：“我以為你是不想幹了。你應該能感覺得出來，我一直很看好你的，但現在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，我想問問你，你是不是對我們這兒有很大的意見。”
時嘉穗瞳孔放大了一圈，搖了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“你要是有什麽意見就跟我說，沒必要搞一些不入流的東西出來是不是？這搞得大家都不開心。”
時嘉穗聽著更懵了。
“你想，你還在實習，實習報告的章都還沒蓋，你出這個頭幹什麽？”營運經理苦口婆心：“你這要是傳出去了，多不好看，可能你以後找工作還要因為這個事麻煩。現在的公司背調多嚴啊，這個事傳出去你以後怎麽找工作，怎麽做人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，你要學會為自己負責啊。”
營運經理一長串的話砸在她頭上，宛若千斤頂從天而降，敲的她暈乎乎的。
過了良久，時嘉穗才找到自己的聲音，她疑惑地說：“經理，我工作上是有哪裏沒有做好嗎？我記不得了。”
聽罷，營運經理臉色更難看了。
他伸手把藍色文件夾甩在時嘉穗面前，口吻生硬地說：“你自己看。”
——告公司全體同胞書
下行起草的是
——營運部全體職員
“你這個做的，是比集團通告還要專業啊。”營運經理譏諷地說。
時嘉穗一眼掃下來，目光徹底定格在牽頭空出的空白處上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白紙黑字由視網膜傳達到腦神經，中間費時僅僅半秒，時嘉穗心卻是涼了半截。
時嘉穗沒想到的事，他們動作那麽快，更沒想到在自己拒絕後名字還是出現在了簽名區域，一瞬間，譏諷與嘲弄一窩蜂地擁上了她。
這還有什麽不理解的，辦公室人人自危不敢與她對視的原因已經出來了。因為他們心虛。
有些人的心虛，需要通過大嗓門來助陣，仿佛只要聲音一大便能占據絕對的真理，強心鎮神。
有些人的心虛，需要通過忙碌來麻木自己，仿佛只有麻木了自己便能找到之所以而為之的理由，堂而皇之。
可事實上，心虛並不會因為某些行為而消失。
遮羞布，總會有人掀開的一天。
時嘉穗把文件夾一蓋，她目光如炬地望著營運經理，冷靜地說：“這不是我做的，名也不是我簽的，整份告書和我沒有任何關系，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參與過這起事件。”
“如果您要問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名字會出現在這上面，還是排在顯眼的第一位。”
“如果您不相信，我可以配合作字跡鑒定，我可以向您保證，這不是我的簽名。”
營運經理認為她是在狡辯：“不是你是誰？”
“為什麽會是我？”時嘉穗頭腦清晰地為自己辯解，她並沒有喪失理智：“國慶的獎金跟我有關系嗎？沒有關系，獎金活動是9月中出來的，獎金份額獲得者必須滿足在職一年的條件，無論是從實習角度來看，還是提前轉正，我都不符合這項條件。”
營運經理面色不改地聽著她說，也不反駁。
“我既然不是既得利益者，為什麽還要去做一件明知對我沒有好處，還會敗壞名聲的事呢？”時嘉穗望著營運經理，沒有絲毫心虛的樣子：“我不是三歲小朋友，不會因為一兩句話沖昏頭腦熱血膨脹，為他人沖鋒陷陣。”
“損人不利己，這不是我的做事風格。如果您要問，我只能告訴您······”
“我是一個擁有絕對權衡利弊，以及判斷能力的成年人。”
小辦公室陷入了沈寂，椅子上坐著的人兩兩相望，
營運經理看著她不說話，過了半晌，又反問道：“那為什麽所有人統一口徑，都說是你牽的頭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時嘉穗看著他，老實地說。
營運經理話鋒一轉，問道：“你覺得你在這裏，跟同事們的關系都怎麽樣？”
時嘉穗想了下，說出了自己感覺：“還可以，我沒有和誰發生過爭執。”
“是嗎？”
“那我怎麽收到關於你的投訴，那麽多呢？”營運經理語氣淡淡地，沒有了剛才的陰沈和不滿，仿佛只是單純的好奇。
時嘉穗沒理解：“關於我的投訴？我最近沒有處理幾起投訴問題啊。”
營運經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，似乎在認真辨別她是真沒理解，還是裝沒理解。
片秒後，營運經理沒有再跟時嘉穗繞彎子。
他把文件夾放回原位，淡定地說：“是辦公室投訴。”
這回，時嘉穗明白過來了。
時嘉穗沈默了片刻，她鎮定地問：“我可以知道大概內容嗎？”
“利用職務便利經常性上班時間買早餐，上班時間擅自離開工作崗位，巡視工作不到位，早退，在辦公室吃午餐，公司有規定辦公室不允許進食。”營運經理看著手機，一條條翻閱出來，繼續說：“個人物品隨意擺放在辦公室，公私不分，上班時間外出。”
時嘉穗張口，想要解釋每一件被投訴的原因，每件事都有跡可循。
可是，好像怎麽解釋都有種狡辯的感覺，明明沒有什麽，一遭解釋反而還會顯得有些什麽。
雖是初入職場，但經過耳濡目染在工作上游刃有餘的時嘉穗，頭一次感受到了無力氣餒還有屈辱。
她雙手捏緊成拳，呼吸頻率失了控，卻還要穩住心神。
要她怎麽接受，和藹可親日日相處的同事，轉過頭去竟然又是另外一副嘴臉。
時嘉穗不曾見過這種的壞，她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同事，又要怎麽解釋，接下來的相處問題更是讓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當中。
該怎麽說？
又該怎麽做？
此刻，她像極了個一腳闖進了迷霧大森林中的幼獸，茫然且無頭緒。
營運經理倒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，示意她沒有解釋的必要，只是溫和地說：“職場不比學校，這不是你交朋友的地方。”
聞言，時嘉穗咬了咬唇，沒有再接話。
“你現在已經是半只腳踏入社會了，不要把學生思維帶到社會上來，公是公，私是私，不要混淆了，免得讓人家在背後說閑話。”營運經理的眼神像是在透過她看見了年少的自己，一腔話說的語重心長。
時嘉穗眼眶發澀，她強忍住委屈想哭的勁兒，用力點了點頭。
“今天點名跟你說了，以後這些事在辦公室就不要在做了，上班就有個上班的樣子。”
出了小辦公室，時嘉穗忽略了他們投來的目光，走到自己工位上，扯著紙巾掖了掖眼角，還是不爭氣地滾落了兩滴熱淚。
她起身要往廁所走，在出門前也不直到是對誰說：“我去下廁所。”
悄無聲息的辦公室，在她出去不過半分鐘的時間裏，稀稀索索出現了交頭接耳的場面和聲音。
“我看見她眼睛都紅了。”女聲語氣有些不忍。
“我堵她肯定是去廁所哭了。”男聲語氣篤定。
周策弱弱地問：“我們這樣，會不會不太好啊？”
“有什麽不好的，她反正就是個實習生，背了這口鍋也沒人會說什麽。”
“就是，大不了請她吃個飯唄。”
“哎呀，像這種小女生很好哄的，買杯奶茶，說兩句好話差不多了。”
所有人的腦袋湊在一塊兒，還有人朝小辦公室觀望望風，他們小聲地商量著，等時嘉穗回來，要怎麽對她進行最廉價的補償。
一場隱形的職場霸淩，在所有人沒有意識的情況下，就這麽發生了。
作為當事人，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，存在任何問題。
作為受害者，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，才會遭遇這樣的事件。
時嘉穗靠在女廁隔間門板，手背抵在唇邊。
這一刻，她徹底忍不住了，鼻尖的酸澀伴隨淚腺啟動，淚珠滑落了滿臉，滴滴墜落在襯衫領口秒變透明。
營運經理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，辦公室場景還在眼前跳躍，明明辦公室裏的同事看上去，每個人都和藹可親，十分友好且好相處。
可方才那一幕，明顯是在告訴她，這一切的想法都是她個人的一廂情願。
這種忽然被甩出局的姿勢狼狽又不堪，她仿佛成了一個可以隨時丟棄犧牲的包袱，因為無關緊要。
她做錯了什麽，她不知道。
時嘉穗小聲抽噎著，淚眼朦朧，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秒鐘化身翻身而來的潮水，像是要將她吞沒。
幾分鐘後，時嘉穗紅著眼眶走出廁所，粗略地在洗手池前清理了一番。
在出門拐彎處，迎面對上了上來的陳遲。
時嘉穗扯了扯唇，沒有笑得出來，生硬地假笑表情自動掉落，嗓子裏還帶著未消亡的沙啞哭腔：“你怎麽上來了？”
“樓下在排隊。”陳遲目光筆直看向她，眉頭輕蹙，語氣卻是淡定。
她漆黑的眼透亮清潤，像是盛著一旺清水，看得人心頭直發軟。
但此刻，那雙杏眼濕潤潤的，眼周一圈泛著紅，鼻頭也透著緋色，跟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似的，楚楚可憐。
陳遲清晰感受到，心底的某處地方，忽然抽搐了下。
“哦。”時嘉穗沒什麽精神，蔫蔫地。
陳遲一掃疲倦，藏匿這些許愉悅的眉眼，在看清的瞬間裏消失的一幹二凈，他音色沈沈：“你哭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時嘉穗低下頭，低迷情緒不掩。
興許是自尊心作祟，時嘉穗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此時的狼狽模樣。
前往廁所的拐角處不斷有人來往，俊男靚女停在此地格外招人眼，招來側目不斷。
“時嘉穗——”陳遲壓低了嗓音，冷淡的聲線仿佛在表述不好的情緒。
“我現在不想說話。”
陳遲低下頭，探上前的手，意外的撈了個空：“你······”
她丟下一句“別告訴時忱說”，便毫不留情地拔腳離開了，徒留那只停滯在半空的手，仿佛失了重般，向下跌落。
兩人背道而馳，希望，再一次落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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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嘉穗把紙巾丟進垃圾簍，在洗手臺照了下鏡子，清洗幹凈指尖，用指腹在眼瞼壓了壓。
緩了會兒，她轉身往劃出的女廁進去，再出來時，聽見外面有兩道男聲。
“······那個陳遲，什麽來頭啊？”出聲的是逼酒的那人。
回答的是宋青帶來的人，他輕嗤了聲：“他啊，就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小混混，聽說以前念書還行，就是三天兩頭魔怔了似的，天天跟人幹架鬥狠。”
“難怪這麽囂張，就這樣的人，還能跟宋青他們玩到一塊兒去？”
“會舔唄，誰不知道啊，宋青就吃這套。”
時嘉穗停在階梯角，聽著他們又說了會兒別的，她眉頭擰成了結，直到外頭的人離開她才走出來。
小混混，打架，鬥狠。
時嘉穗完全無法將這些詞匯與她認識的陳遲相聯系。
同一個中學出來的學生，如果陳遲真的是他們口中說的那樣，她不可能什麽都沒有聽說過，至少應該聽到些風聲的。
如果方才站在外面的其他人，時嘉穗或許還會上去旁敲側擊的追問幾句。可逼酒那人，顯然不是個善茬，還對人戴有有色眼鏡，她不可能這麽冒失地上去探口風。
時嘉穗停在洗手臺前，擰開水龍頭沖洗指尖，不斷將自己得到的碎片化消息拼湊到一塊兒，得到的答案卻還是朦朧空幻。
她第一次真正生出了好奇心理，好奇陳遲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。
時嘉穗動作一頓，眼角餘光瞥見門口走進來的人，她抽了張擦手紙，低著頭慢吞吞地擦手。
男人走進來，擰開水，在龍頭下一點點沖洗手上的奶油。
就在時嘉穗把手紙丟進垃圾簍時，他叫停了時嘉穗，嗓音低沈磁醇地說：“一會兒再去吧，他們在拍蛋糕。”
聞言，時嘉穗楞怔片秒，溫吞地嗯了聲。
她沒帶手機出來，站停在原地，眼睛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。
時嘉穗狹著眼尾，目光向上，掠掃過側臉。
額前劉海長了點，發根低垂在眼睫根部，恰好遮住那雙蠱人心弦又淡漠的眸子。
他手肘微屈，隨意把小臂擱在水下，任由水流把黏糊的冰淇淋狀食物帶走，肌肉線條凸起，搓洗的動作略顯散漫。
正當男人關水時，時嘉穗不自然地挪開了眼。
她忍不住的去想，他給自己套上了層殼，那殼下藏著的究竟是什麽呢？
“剛才不好意思啊。”
“剛才謝謝你啊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“······”
時嘉穗一臉窘相，瞬間覺得自己不應該開口的。
倏然，她聽見一道從喉間滾落出的輕笑，不輕不重的音節，偏偏又抓人心肺。
“走吧。”陳遲擦幹小臂，眸底笑意淺淺。
他今天行為實在有點反常，時嘉穗忍不住擡頭看了眼，想要一探究竟。
陳遲雙手揣兜，腦袋低垂著，視線不偏移地與她向上的眉眼對視上，臉頰兩側透著淡淡的紅暈，眼色帶著微醺的朦朧。
他身上沾著斑駁白點，自然幹凈的T恤變得皺巴巴，估摸著是方才鬧過的結果。
難怪了，是酒精的作用。
時嘉穗避開了與他觸及的視線，目光垂直向下，又往外轉移的側開，十分不得勁兒的撇了下長發，無論怎樣就是不再和陳遲對視。
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房內，一夥人已經鬧完了，KTV房景象不堪入目。
頂著一臉白跳出來，露出兩顆漆黑的眼，“嘿！”
時嘉穗嚇一跳，死活沒能認出人來，直到對方開口喊她姐，她才認出眼前的白鬼是時忱。
驚詫過後，時嘉穗非常誠懇地誇他：“······真好看。”
“你要不要來一個，我分你點。”時忱齜牙咧嘴的張牙舞爪。
時嘉穗：“不要！”
“行吧，”時忱語氣失望地說，“我去洗個臉，你等我會兒。”
他說完就開門出去了，時嘉穗坐在沙發上等了會兒，時忱再折返回來，他們和宋青打了個招呼，便提前立場。
剛出別墅大門不遠，陳遲後腳跟了上來，三人並行往外走。
“咦，”時忱扯著衣襟在鼻尖嗅了下，分外嫌棄，“一股奶味兒。”
時嘉穗把包肩帶縮了點，反手又把手機塞進去，“多好，返老還童。”
“返個······頭，”時忱徒然改口，悶悶地說，“再返，這不是毀了我一個正值曼妙青春的少年嘛？難道讓我悲劇的人生再次重演嗎？這讓科學實驗室發現，要抓我去做人體實驗了怎麽整，唉，真是讓人憂心。”
時嘉穗無言：“·······”
陳遲一副早已適應了時忱跳脫思維的樣子，聽著他不切實際的言論，倒也還能接受。
“放心吧，這樣的好事輪不到你。”時嘉穗瞥了眼陳遲，瞧他見怪不怪的模樣，只是唇角上翹了些。
“怎麽就輪不上了，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正暗中盯視著我呢。”時忱說：“畢竟，像我這樣的花樣美少年已經不多了，大南塘第一盛世美顏就在你面前，誰看見不想藏起來，追我的人不說繞地球一周，就是半周也有了吧，嘖嘖，我這該死的，無處安放的魅力啊。”
他越說越沒譜，時嘉穗聽得眼皮子直跳，深覺丟臉的她腳下步伐加快了些。
閑散三人還沒走出小區，時嘉穗電話響起，來電人正是宋青。
時嘉穗接通電話，向兩人做了個手勢，她聽著電話中宋青的賠禮道歉，為自己攔不住劉鈺的所作所為，為無法接受接送兩人表歉意。
“今天我姐的事，謝謝你啊。”時忱笑著對陳遲說。
陳遲眼簾輕掀，視線在旁掃了眼，雲淡風輕地：“應該的。”
“她很怕黑？”陳遲語氣不變，好似簡單又隨意的一句閑聊，沒有其他意思夾雜在其中。
“嗯······”時忱張了張口，長嘆了口氣，“一兩句話說不清，反正她不能在黑暗封閉的地方呆著，會出問題。”
陳遲：“那就長話短說。”
時忱看了眼通話中的時嘉穗，壓低了嗓音說：“小時候，我們全家出門，以為她跟著我舅，我舅以為她跟著我媽，誰也沒問，就這麽把她落在家裏關了好幾天。”
聞言，陳遲眉頭一皺：“然後呢？”
“後來又碰上停電大雷大雨，座機還打不了電話，把她嚇得夠嗆，聽我老媽說回去她人都昏了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陳遲唇瓣輕動，餘光瞥見時嘉穗掛斷電話走近，制止了說話的時忱。
待時嘉穗走過去，他嘴角抿成直線，神色凝重喑啞。
姐弟兩人要回家，陳遲要回學校，三人並不同路。
但，不順路的三人還是乘坐上了同一的士，中途的士在大學城停了次車。
第二天，時嘉穗拖拖拉拉到十一點起床。
她洗漱完吃了中飯，在臨出門前，程女士責令放假回家的時忱送她去上班。
時忱開著林肯把人送到停車場，又扭頭問時嘉穗說：“你今晚還回去嗎？”
“怎麽了？”他問的沒頭沒尾，時嘉穗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。
“你今晚要回去，給我打個電話，我來接你啊。”
“唔······”時嘉穗松開安全帶，拎著開門說，“再看吧。”
上到商場辦公室，時嘉穗便感覺到了一陣說不出的陰涼，氣壓下降了不止一個度。
當她覺得還很莫名時，營運經理恰巧推開了小辦公室的門，站在門口一臉陰沈地表情：“時嘉穗，你來一下。”
時嘉穗：“？”
她目光奇怪地在辦公室內掃了一圈，沒有找到一個能和她對視上的，各個都是一副閃躲避之不及的樣子。
昔日氛圍輕松的辦公室氣氛，瞬間跌至到了谷底。
對面工位上跟她關系親近點的雲茜休假，時嘉穗不知道該去問詢誰，是發生了什麽問題。
時嘉穗遲疑兩秒，心裏沒有底的走進了營運經理辦公室：“經理。”
“把門關上。”
時嘉穗聽話的把門關上，轉身又站在辦公桌前。
“坐吧。”營運經理指了下椅子。
時嘉穗敏銳的覺察到氣息的不對，她正襟危坐。
“你實習完，沒有轉正的想法吧？”
問題來的突然，單刀直入沒有半點委婉。
時嘉穗的第一想法竟然是——這不是他的說話風格。
她坐正了身體，態度端正，回答地模棱兩可：“暫時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。”
“沒有考慮過嗎？”營運經理語氣不是很好：“我以為你是不想幹了。你應該能感覺得出來，我一直很看好你的，但現在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，我想問問你，你是不是對我們這兒有很大的意見。”
時嘉穗瞳孔放大了一圈，搖了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“你要是有什麽意見就跟我說，沒必要搞一些不入流的東西出來是不是？這搞得大家都不開心。”
時嘉穗聽著更懵了。
“你想，你還在實習，實習報告的章都還沒蓋，你出這個頭幹什麽？”營運經理苦口婆心：“你這要是傳出去了，多不好看，可能你以後找工作還要因為這個事麻煩。現在的公司背調多嚴啊，這個事傳出去你以後怎麽找工作，怎麽做人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，你要學會為自己負責啊。”
營運經理一長串的話砸在她頭上，宛若千斤頂從天而降，敲的她暈乎乎的。
過了良久，時嘉穗才找到自己的聲音，她疑惑地說：“經理，我工作上是有哪裏沒有做好嗎？我記不得了。”
聽罷，營運經理臉色更難看了。
他伸手把藍色文件夾甩在時嘉穗面前，口吻生硬地說：“你自己看。”
——告公司全體同胞書
下行起草的是
——營運部全體職員
“你這個做的，是比集團通告還要專業啊。”營運經理譏諷地說。
時嘉穗一眼掃下來，目光徹底定格在牽頭空出的空白處上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白紙黑字由視網膜傳達到腦神經，中間費時僅僅半秒，時嘉穗心卻是涼了半截。
時嘉穗沒想到的事，他們動作那麽快，更沒想到在自己拒絕後名字還是出現在了簽名區域，一瞬間，譏諷與嘲弄一窩蜂地擁上了她。
這還有什麽不理解的，辦公室人人自危不敢與她對視的原因已經出來了。因為他們心虛。
有些人的心虛，需要通過大嗓門來助陣，仿佛只要聲音一大便能占據絕對的真理，強心鎮神。
有些人的心虛，需要通過忙碌來麻木自己，仿佛只有麻木了自己便能找到之所以而為之的理由，堂而皇之。
可事實上，心虛並不會因為某些行為而消失。
遮羞布，總會有人掀開的一天。
時嘉穗把文件夾一蓋，她目光如炬地望著營運經理，冷靜地說：“這不是我做的，名也不是我簽的，整份告書和我沒有任何關系，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參與過這起事件。”
“如果您要問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名字會出現在這上面，還是排在顯眼的第一位。”
“如果您不相信，我可以配合作字跡鑒定，我可以向您保證，這不是我的簽名。”
營運經理認為她是在狡辯：“不是你是誰？”
“為什麽會是我？”時嘉穗頭腦清晰地為自己辯解，她並沒有喪失理智：“國慶的獎金跟我有關系嗎？沒有關系，獎金活動是9月中出來的，獎金份額獲得者必須滿足在職一年的條件，無論是從實習角度來看，還是提前轉正，我都不符合這項條件。”
營運經理面色不改地聽著她說，也不反駁。
“我既然不是既得利益者，為什麽還要去做一件明知對我沒有好處，還會敗壞名聲的事呢？”時嘉穗望著營運經理，沒有絲毫心虛的樣子：“我不是三歲小朋友，不會因為一兩句話沖昏頭腦熱血膨脹，為他人沖鋒陷陣。”
“損人不利己，這不是我的做事風格。如果您要問，我只能告訴您······”
“我是一個擁有絕對權衡利弊，以及判斷能力的成年人。”
小辦公室陷入了沈寂，椅子上坐著的人兩兩相望，
營運經理看著她不說話，過了半晌，又反問道：“那為什麽所有人統一口徑，都說是你牽的頭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時嘉穗看著他，老實地說。
營運經理話鋒一轉，問道：“你覺得你在這裏，跟同事們的關系都怎麽樣？”
時嘉穗想了下，說出了自己感覺：“還可以，我沒有和誰發生過爭執。”
“是嗎？”
“那我怎麽收到關於你的投訴，那麽多呢？”營運經理語氣淡淡地，沒有了剛才的陰沈和不滿，仿佛只是單純的好奇。
時嘉穗沒理解：“關於我的投訴？我最近沒有處理幾起投訴問題啊。”
營運經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，似乎在認真辨別她是真沒理解，還是裝沒理解。
片秒後，營運經理沒有再跟時嘉穗繞彎子。
他把文件夾放回原位，淡定地說：“是辦公室投訴。”
這回，時嘉穗明白過來了。
時嘉穗沈默了片刻，她鎮定地問：“我可以知道大概內容嗎？”
“利用職務便利經常性上班時間買早餐，上班時間擅自離開工作崗位，巡視工作不到位，早退，在辦公室吃午餐，公司有規定辦公室不允許進食。”營運經理看著手機，一條條翻閱出來，繼續說：“個人物品隨意擺放在辦公室，公私不分，上班時間外出。”
時嘉穗張口，想要解釋每一件被投訴的原因，每件事都有跡可循。
可是，好像怎麽解釋都有種狡辯的感覺，明明沒有什麽，一遭解釋反而還會顯得有些什麽。
雖是初入職場，但經過耳濡目染在工作上游刃有餘的時嘉穗，頭一次感受到了無力氣餒還有屈辱。
她雙手捏緊成拳，呼吸頻率失了控，卻還要穩住心神。
要她怎麽接受，和藹可親日日相處的同事，轉過頭去竟然又是另外一副嘴臉。
時嘉穗不曾見過這種的壞，她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同事，又要怎麽解釋，接下來的相處問題更是讓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當中。
該怎麽說？
又該怎麽做？
此刻，她像極了個一腳闖進了迷霧大森林中的幼獸，茫然且無頭緒。
營運經理倒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，示意她沒有解釋的必要，只是溫和地說：“職場不比學校，這不是你交朋友的地方。”
聞言，時嘉穗咬了咬唇，沒有再接話。
“你現在已經是半只腳踏入社會了，不要把學生思維帶到社會上來，公是公，私是私，不要混淆了，免得讓人家在背後說閑話。”營運經理的眼神像是在透過她看見了年少的自己，一腔話說的語重心長。
時嘉穗眼眶發澀，她強忍住委屈想哭的勁兒，用力點了點頭。
“今天點名跟你說了，以後這些事在辦公室就不要在做了，上班就有個上班的樣子。”
出了小辦公室，時嘉穗忽略了他們投來的目光，走到自己工位上，扯著紙巾掖了掖眼角，還是不爭氣地滾落了兩滴熱淚。
她起身要往廁所走，在出門前也不直到是對誰說：“我去下廁所。”
悄無聲息的辦公室，在她出去不過半分鐘的時間裏，稀稀索索出現了交頭接耳的場面和聲音。
“我看見她眼睛都紅了。”女聲語氣有些不忍。
“我堵她肯定是去廁所哭了。”男聲語氣篤定。
周策弱弱地問：“我們這樣，會不會不太好啊？”
“有什麽不好的，她反正就是個實習生，背了這口鍋也沒人會說什麽。”
“就是，大不了請她吃個飯唄。”
“哎呀，像這種小女生很好哄的，買杯奶茶，說兩句好話差不多了。”
所有人的腦袋湊在一塊兒，還有人朝小辦公室觀望望風，他們小聲地商量著，等時嘉穗回來，要怎麽對她進行最廉價的補償。
一場隱形的職場霸淩，在所有人沒有意識的情況下，就這麽發生了。
作為當事人，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，存在任何問題。
作為受害者，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，才會遭遇這樣的事件。
時嘉穗靠在女廁隔間門板，手背抵在唇邊。
這一刻，她徹底忍不住了，鼻尖的酸澀伴隨淚腺啟動，淚珠滑落了滿臉，滴滴墜落在襯衫領口秒變透明。
營運經理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，辦公室場景還在眼前跳躍，明明辦公室裏的同事看上去，每個人都和藹可親，十分友好且好相處。
可方才那一幕，明顯是在告訴她，這一切的想法都是她個人的一廂情願。
這種忽然被甩出局的姿勢狼狽又不堪，她仿佛成了一個可以隨時丟棄犧牲的包袱，因為無關緊要。
她做錯了什麽，她不知道。
時嘉穗小聲抽噎著，淚眼朦朧，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秒鐘化身翻身而來的潮水，像是要將她吞沒。
幾分鐘後，時嘉穗紅著眼眶走出廁所，粗略地在洗手池前清理了一番。
在出門拐彎處，迎面對上了上來的陳遲。
時嘉穗扯了扯唇，沒有笑得出來，生硬地假笑表情自動掉落，嗓子裏還帶著未消亡的沙啞哭腔：“你怎麽上來了？”
“樓下在排隊。”陳遲目光筆直看向她，眉頭輕蹙，語氣卻是淡定。
她漆黑的眼透亮清潤，像是盛著一旺清水，看得人心頭直發軟。
但此刻，那雙杏眼濕潤潤的，眼周一圈泛著紅，鼻頭也透著緋色，跟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似的，楚楚可憐。
陳遲清晰感受到，心底的某處地方，忽然抽搐了下。
“哦。”時嘉穗沒什麽精神，蔫蔫地。
陳遲一掃疲倦，藏匿這些許愉悅的眉眼，在看清的瞬間裏消失的一幹二凈，他音色沈沈：“你哭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時嘉穗低下頭，低迷情緒不掩。
興許是自尊心作祟，時嘉穗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此時的狼狽模樣。
前往廁所的拐角處不斷有人來往，俊男靚女停在此地格外招人眼，招來側目不斷。
“時嘉穗——”陳遲壓低了嗓音，冷淡的聲線仿佛在表述不好的情緒。
“我現在不想說話。”
陳遲低下頭，探上前的手，意外的撈了個空：“你······”
她丟下一句“別告訴時忱說”，便毫不留情地拔腳離開了，徒留那只停滯在半空的手，仿佛失了重般，向下跌落。
兩人背道而馳，希望，再一次落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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